2004年11月12日 星期五 萬里有云

　　我是1980年的獨生猴子。

　　當我告知親朋好友“我懷孕了”的時候，他們都發表了同樣的疑慮：“你能行嗎？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，弄個孩子出來怎么辦？”

　　其實，懷孕本來就是個意外，是意料之中的意外。

　　我的先生，在發現我懷孕的時候，他還只是我的男朋友。他姓吳，由于思維方式接近于圈養動物，所以我叫他豬豬吳。他比我大8歲，給外人的感覺很高很斯文。可只有我知道，他骨子里也稚氣未脫。

　　我們一直沒有同居過，只是多次偷嘗禁果。“犯罪”過程中，我們一直都采取措施，遵循“前七后八”的規律，危險期使用杜蕾斯。

　　有一次，事后，他說：“好奇怪，為什么人家女孩子很容易就懷孕了？你怎么從來就沒懷過？你很有可能不會下蛋。”

　　此后的一個多月，我忽然發現我的朋友沒有如期而至，試孕紙插在紙杯里以后，立馬出現了兩條淡紅色的線。

　　這充分證明，我是個有懷孕能力的人！興奮了不到10秒鐘，我才發現問題很嚴重，結果很可怕。

　　10月6日，我最后一次月經。一個月后，我竟然懷孕了！我僅僅24歲，我連扣子掉了都不會縫上去，生孩子對我來說還很遙遠。

　　我別無選擇，只能流產。

　　可是人工流產據說很疼，很多器械無情地塞入下身，又鏟又攪地把肚子里那塊肉剝離下來；而要是選擇藥物流產，聽說有可能會處理不干凈，還要做一次刮宮……越想越怕，無奈之下，我只得發泄。

　　我哭。我鬧。我給豬豬吳打電話。

　　豬豬吳接到電話，聽說我懷孕了以后，沒有興奮，也沒有恭喜我證明了自己有生育能力。過了半個小時，他出現在我的門口，表情莊重嚴肅，浮著一層悲戚和沉痛。

　　“您這是來哀悼的嗎？我還沒死哪！感謝您，等再過個五六十年，興許是我去沉痛地哀悼您！”

　　他沒說話，徑自走到客廳，在沙發上坐下來。

　　我們用挑釁的眼光相互對視良久，末了，他終于憋不住笑了：“哈哈！你不是喜歡在避孕套上扎眼嗎？你扎呀！你倒是扎呀！”

　　真是不聽不知道，一聽氣得跳，我大吼：“你怪誰？在怪我嗎？是誰說我沒有生育能力的？我扎眼的時候你不是也參與了嗎？你還用剪刀剪了一個洞呢！”

　　“你現在只有兩條路可選：第一，我陪你去流產；第二，我就勉強委屈自己娶了你，然后你就由女孩子變成女人了。”

　　我這棵小小嫩草為什么要被他這老牛吃？不對！是老豬。

　　豬豬吳從事石油貿易工作，曾經有一次帶我去油船上參觀。看見船靠岸后，他快跑飛奔，想第一個走過木板跳上船。我看見豬豬吳邁到木板上，然后“啪”的一聲，他一米八零的大個兒就表演了個“狗吃屎”。

　　如果我真的生一個孩子，他會不會抱孩子的時候把她丟進海里喂魚去？

　　這種男人，沒有任何安全感，所以，我必須選擇流產。

　　2004年11月14日星期日天很熱，紫外線很強

　　我和豬豬吳昨天去了醫院。

　　流產要照B超，要檢查身體某個部位是否有炎癥。照B超之前，醫生讓我喝了很多水，漲得我都不敢走動，只要一動，就會聽見肚子里的水發出“咣當咣當”的聲音。

　　接下來是婦科檢查，護士不停地說：“放松，你放松嘛！”然后用力地弄痛我，還煩躁得不行。

　　我拿著化驗單到醫生那里，醫生正在教訓一個小姑娘，“你看，你才23歲，三個月懷孕兩次，這樣身體會搞壞的！讓你男朋友采取點兒措施！”

　　聽得我怒視豬豬吳，巴不得從眼里射出飛鏢，了結了他。

　　輪到我的時候，醫生望著豬豬吳，好像他才是孕婦，然后非常溫和地說：“你們這個年齡，正好是生育的最佳年齡，為什么不肯生下來呢？流產很傷害身體的。”我納悶這個醫生為什么對病人是兩種態度，我只比前一個女孩子大一歲而已。

　　豬豬吳唯唯諾諾地說：“是是是。可是我愿意沒用，要她愿意才行呀！”

　　我又沒結婚，干嗎要生孩子？我自己還是個孩子呢，難道生個孩子讓她來哄我嗎？我心里嘟囔著，嘴上卻說：“不行的呀，我不能生孩子的，我會怕的。”

　　醫生瞄我一眼，勸道：“有什么怕的，難道以后你就不怕了嗎？”

　　豬豬吳說：“是啊！一次解決，終身無憂！你就聽醫生的話吧！”

　　我心里暗罵醫生缺德、豬豬吳欠揍。我是來流產的，你干嗎要勸我生孩子？我不想嫁給豬豬吳，你知道嗎？就連和他下棋，他一輸就罵我，一點兒都不會照顧人。這樣的人，我憑什么要嫁給他？這個醫生純粹屬于搗亂派的。

　　醫生見我不說話，說：“這樣吧，你們回去再考慮一下，實在不想生的時候，再來找我吧！”

　　豬豬吳連忙稱謝，拖著我就向外走。在路上，他淫笑著說：“師太，你就從了老衲吧！”我一直不說話，走到我家門口，我撒嬌說：“豬豬，我想喝橙汁，你去幫我買一瓶。”

　　豬豬吳答應一聲，重新走回電梯。我看到他走進電梯后，微笑著關上了門，立馬打電話給他：“我現在又不想喝了，你買了拿回家自己慢慢喝吧！喝死你！”

　　“你怎么這樣啊！你這不是成心拿我開涮嘛！”豬豬吳開始發脾氣了。

　　“難道你不知道孕婦的情緒起伏很大嗎？胃口也是。”

　　關機。睡覺。睡不著，輾轉反側……

　　越想越氣，越氣越想，我拍拍肚皮問肚子里的那個：“喂，小東西，你是怎么來我肚子里的？我又沒邀請你，麻煩你識相點兒，快點兒滾開好不好？”

　　她不說話，也沒動靜。

　　我有個同學，懷孕的時候自己不知道，一路走跳，結果把孩子跳得流產了。想到這里，我也在床上跳，使勁跳。我跳！我跳！我跳跳跳！我學著僵尸跳得渾身是汗，卻沒任何效果。

　　唉！我長嘆一聲，只好很無聊地睡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