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幾何時，老大早已退出爭奪媽媽的戰場，他已經成熟懂事地將媽媽拱手讓給弟弟們！他讓我知道，眼前這一時的紛亂終究會過去……

　　走在路上，左手牽一個，右手牽一個，前頭還有一個形影不離的小大人，我像領著三只小鴨子的鴨媽媽，邁開步伐，感到此生無與倫比的榮耀。我習慣別人投以異樣的眼光，或羨慕或嫉妒，在獨生子女的時代，這是在肯定自己的勇氣、決心、愛心與能耐。

　　我喜歡三個寶寶一起搶著抱媽媽，讓我感受到自己有舉世無雙的重要性。一個坐左腿，一個坐右腿，另一個從后面直撲而來，三只小趴趴熊軟綿綿、甜蜜蜜，滿室娃娃奶香，雖遍尋不著自由的氣息，卻是幸福的最高點。人生至此，夫復何求？

　　為孩子生下手足，是我送給他們最實用、最美好的禮物

　　自從結婚以后，我就立誓要生三個孩子，因為我和老公從小都生長在多子的家庭中，我家四個，他家八個。我們對家的印象就是吵吵鬧鬧、人氣十足。但是，生完第二個我就想打退堂鼓，因為懷孕太漫長，生產太痛苦，坐月子太悶了，帶嬰兒簡直要人命，生完孩子又要再一次發憤圖強減肥……常常在生三個或兩個孩子間掙扎，只有我老公始終如一，要三個就是要三個。所以當我將小嬰兒的東西和孕婦裝打包，準備“移交到”準媽媽朋友處時，老公將所有東西攔下了：“也許還派得上用場！”生老三的念頭隔三差五揮之不去。就這樣，老二出生三年后，老三在避孕的情況下竟然來報到。如今，我想，我送給我親愛的孩子們最實用、最美好的禮物，就是血脈相連的手足。

　　老二八個月大時，一坐上學步車便和老大玩起追人游戲，這是他們兩個人第一次瘋狂追逐的互動。當時我就驚嘆孩子們竟然不需要語言也能溝通，而且笑聲隆隆。他們的快樂，是我當媽媽的沒辦法給予的。

　　只有老大和老二時，他們的關系很微妙，要么很甜蜜，要么痛恨彼此。老大對老二的到來有錯綜復雜的情緒，他嫉妒，但又竊喜自己升格，兩個人的關系要么合作(一起玩耍)，要么就是對立(爭吵、搶奪)。大約一到兩年，老大和老二對彼此的互動模式就已駕輕就熟，但多了老三之后，他們的互動模式又更加多樣。老大對于家庭中再次增加分食者已然習慣，排斥的情緒顯然減弱很多，反而倍加疼愛老三；老二的功課也增加了，他得明白他不再是那個最被憐愛的小寶貝，要將寶座拱手讓人，雖然有萬般不舍與不習慣，卻是他蛻變的好時機。此時的老二變成超級煩人的愛哭鬼，用大哭大鬧的激烈方式爭取同情與注意。但是他也終有羽翼豐滿的一天，足以變成一個好哥哥，不再用翅膀拍打他的小弟，而是展開雙翅保護他。

　　我想，我太太太愛他們，所以怎么樣也要為他們生下手足。

　　孩子在與手足反復的互動進退中，自然熟稔人生的游戲規則

　　小時候，他們有足夠多的玩伴，有較多樣的人際互動方式，不再只有合作或對立，他們有合縱、連橫等高級的互動模式，從懵懵懂懂時就有實際操作社會關系的經驗，我希望他們學會遠離唯我獨尊、故步自封的窘境；長大后，不論他們選擇婚姻或獨身，手足代替了父母的角色，有事總有人商量；碰到大困難，世界上還有血緣相通的親人能伸出援手。

　　手足從小相處的經驗，能讓孩子熟稔人生的游戲規則。有時進一步力挽狂瀾，有時退一步海闊天空，讓孩子習慣人生中的進進退退，并且真正豁達。就像現在我的“三只小豬”爭奪得面紅耳赤的甲蟲王者卡片，經過數小時到數天，他們就能坦然接受剪刀石頭布所決定的先后順序。現在有人還沒輪到，哭天搶地，哭到死去活來，也必須輪流等待！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　　五歲時，你僅僅能做到等待；七歲時，你會提出以剪刀石頭布的方法決定輪流順序，然后認命地接受結果；九歲時，也許你已經學會禮讓幼小的弟弟，等待最后時刻再好好享受一番；十一歲時，你已經放棄看來幼稚的誘惑，追尋更高層次的夢想！

　　我們就像是孩子的空氣，一分一秒都不能離開他的視線

　　但是，再怎么懂事的孩子，也會有任性的時候，何況是三個小小孩。媽媽對他們來說，就像空氣一樣，一分一秒都不能離開視線。

　　睡覺時要緊緊依偎，醒來時要含情脈脈，離別時來個十八相送、哭倒長城，但孩子的分離焦慮依然無解。看不到媽媽的孩子，好像沒辦法呼吸。可是空氣能無所不在，媽媽我卻不能。當三個孩子都想霸占我的時候，幸福感立刻被撕裂。搶媽媽的戲碼免不了三天兩頭就上演。

　　我不怕孩子們搶玩具、搶食物，我三兩下子就能擺平！如果學不會輪流等待，媽媽我就毫不留情，把害他們兄弟不和的玩具關到“黑洞洞”(儲藏室)去！——“車車不乖，害你們吵架，被媽媽關起來了！”但如果孩子們搶的不是東西，而是在下老媽我，難道要把我關到“黑洞洞”嗎？一個孩子，問題單純，媽媽尚游刃有余；兩個孩子，媽媽供給的氧氣濃度必然下降，供需難免失調；三個孩子，倘若孩子不學會憋氣忍耐，恐怕就等著缺氧窒息。

　　搶媽媽——從老大、老二轉到老二、老三

　　老二和老三天天上演搶媽媽戲。雖然眼前的這一幕正是數年前老大和老二的歷史劇重演，我仍然舉雙手投降！

　　老二、老三個性截然不同，各自發展出迥異的生存之道。

　　老三最近突變，好像突然開竅，搶媽媽功夫練得一流。只要我陪哥哥們做功課、練琴，他就老大不爽！如果加上生病，我分秒都得隨侍在側，就更不得了。

　　老幺就是老幺，裝可憐功夫一流：焦慮的小手不斷捏著臭阿虎(巧虎手偶)，啜泣聲孱弱無力、細若游絲，在我耳邊輕輕低回，淚眼婆娑。最令我招架不住的一招，就是哭著哭著便順勢將胖嘟嘟的小身體趴在我身上，小臉輕壓在我肩上，有氣無力地抽搐著，好無助啊！媽媽我心都要碎了！老二個性一向暴躁。自從老三出生后，更是變本加厲，發展出一套又臭又長、令人頭皮發麻的生存之道——說哭就哭，用力哭，哭到上氣不接下氣，從樓上哭到樓下。總之，沒把我弄到發瘋、發飆，絕不善罷甘休！

　　一個哭到讓人柔腸寸斷，另一個哭到讓人心煩氣躁。二者過招，我真是不知該如何接招。就讓他倆哭吧！我呆坐著。腦際又浮現以前兩個孩子的時候。我總是趁老二熟睡的時候，趕快抓緊時間陪老大讀幾本繪本，沒想到不論如何躡手躡腳、小心翼翼，老二還是會突然驚醒。結果，老二爬起來號啕大哭找媽媽，老大和我的親子共讀時光戛然而止，從此老大對老二滿懷敵意。

　　不知何時，老大、老二永無寧日的紛擾早已煙消云散，他倆從過去五分鐘打一次架，到現在可以聊上一整天，聊到飯吃不完、澡洗不好、覺睡不著都吵不上一句。就在不經意之間，搶媽媽已成為過去式。他們逐漸磨合出一套相處之道，發展出無可取代的手足之情。媽媽仍然是他們心里的依賴，但已不像是無所不在的空氣。

　　如今搶媽媽戲在老二、老三身上重演，加上個性迥異，所以更加如火如荼，精彩程度有增無減。每天早上，老三一定要我躺在他旁邊陪他睡覺，老二則堅持要我陪他上學，兩人就這樣拉鋸著，一片哀鴻，整整哭一個多小時。

　　應付搶媽媽這門艱澀的功課，我仍然沒有絕招。尤其上大班的老二還是如此不體諒，堅持不要爸爸送上學！真讓我氣到要吐血。

　　“不然，凱凱！你去拿一把菜刀，把媽媽切成兩半，一人一半好了！這樣你滿意了嗎？”我氣急敗壞地說。老二凱凱頓時停了一下，我以為奏效。哇，沒想到他哭得更慘！

　　晚上老二練鋼琴，老三又來搶，一定要我陪他喝奶，老二則賴在地上，沒有媽媽陪，決不練琴！又來了！我真的沒轍了，媽媽我真的只有一招——走人！孩子們，慢慢哭吧，我真的沒辦法了！沒想到，要走還走不了呢！兩個人一人抱著一只大腿，哭調唱得更猛！連我都噴淚了！

　　每天都演一樣的戲，可是現在想想，老二每天終究還是到了學校，上課一整天，老三也是一夜到天明，日子就這樣不知不覺過去了啊！

　　老大讓我知道，一時的紛亂終究會過去

　　曾幾何時，老大早已退出爭奪媽媽的戰場，轉眼之間，他已經成熟懂事地將媽媽拱手讓給弟弟們，我雖來不及細細體察這轉變的前因后果，卻要及時向大兒子奉上欣慰的謝意！同時，老大的成長也帶給我希望，他讓我知道，眼前這一時的紛亂終究會過去。

　　清晨，看著他自己擠牙膏、擰毛巾、洗臉，獨自坐在餐桌前吃早餐，準備上學。我知道總有一天，老二和老三也會追隨他的步伐，我不用擔心老三醒來時看不到媽媽的焦慮。

　　老大今天早上很貼心，老三鈞鈞清晨突然又醒來，一定要媽媽陪陪抱抱。我真的分不開身，無法像往常一樣陪老大走一段上學的路。

　　“媽媽！一路上都有愛心導護，我自己去就可以了！你去陪弟弟吧！”眼前這一向粗枝大葉的孩子，雖然仍然三天兩頭制造些小麻煩，但是過去在“媽媽爭奪戰”里驍勇善戰、當主角的他，儼然已經能體會媽媽的為難之處。

　　送完老大上學，令人觸目驚心的戲又要開演，老三又要和上學的老二搶媽媽。早上，我決定先讓老三哭一下，牽著老二的手，不論他聽得懂聽不懂，我耐心告訴他媽媽的為難之處。總有一天，他能站在我的立場為媽媽著想。說完，我緊緊抱著他，稱贊他是懂事的乖孩子，所以今天一定要哭得比昨天少一點！小聲一點！雖然他還是心不甘情不愿，但是小臭臉上真的沒有半滴眼淚！

　　我想，超級動作悲喜大戲——搶媽媽，總有一天會從容下檔的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