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比肩獸不干膠是什么意思?”

　　怪眼麒麟倒是聽送子娘娘講過比肩獸，那是兩個身體連在一起的四足動物，就像比翼鳥一樣，寸步不離，相親相愛，同生共死。可不干膠是什么意思呢，是形容他們美滿地連在一起像不干膠一樣?

　　怪眼麒麟這么想著，猛然見一個怪獸已飄到他身邊，長得像鹿又像兔，只是這是半個比肩獸，只身體右側長著腿，左邊卻是空的，他是歪歪扭扭飄過來的。

　　“你這比肩獸，怎么只剩下半扇了?”怪眼麒麟問。

　　“還說呢，都怪你。要不是你來搗亂，我哪能混成這樣?”比肩獸恨恨地盯著他。

　　“我怎么了?”怪眼麒麟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。

　　比肩獸說：“我們比肩獸連著的兩個身體本來和睦相處，相親相愛。可是突然不知從哪飛來兩只右腿，頓時使我旁邊連著的這位著了急，她趁我不注意，竟然一下子與我分開，跳到那兩條右腿上，再加上她原來的兩條左腿，她拋下我就獨自跑了，只剩下我和左半邊的兩條腿了。這不是你插足造成的么?而且你插的不是一足而是兩足。”

　　怪眼麒麟不好意思地說：“我十分抱歉，沒有想到我的腳丫子還有那么大吸引力。”

　　比肩獸轉轉眼珠說：“光抱歉可不行，你也知道，我們比肩獸離開了另一半就活不了，光這么一會兒時間，我就死過三回了，找不到她，只有你先來代替了，正好你只有左邊兩腳，我只有右邊兩腳，咱倆連到一塊正好是天上的一對，地上的一雙。”

　　怪眼麒麟搔著腦門，為難地想：“看來眼下也只好如此了，好歹自己也裝過了一次新娘，積累了些經驗。”

　　怪眼麒麟用兩只單腳跳過去：“我先替代一會兒，等找到了她，咱們就分開。”

　　比肩獸急急忙忙把身體和怪眼麒麟靠在一起，又往兩人的身體銜接縫中貼上許多粘乎乎的東西。

　　怪眼麒麟問：“這是什么?”

　　比肩獸嘻皮笑臉：“這是超級不干膠。”

　　怪眼麒麟試著動了動身體，哇!粘得真緊。

　　“你甭拉!拉不開!這比電焊的還結實呢。”比肩獸哈哈大笑。

　　“這怎么能成，我幫你找到了她，咱倆還得分開呢。”

　　“分不開了。”比肩獸露出一副無賴樣，“實話跟你說吧，過去我用的膠質量差，先后粘住的好幾個，都被她掙開膠跑掉了，如今好容易粘上你了，連體膠我自然要多放一些。”

　　啊！原來是這么個不干膠啊。怪眼麒麟傻眼了。

　　比肩獸歪過頭來，又狡猾地向他扮了一個鬼臉說：“我是從來不說實話，但今天要再和你講一次實話，好叫你生氣。你可知道這超級不干膠是什么做成的?為什么這么粘，細說起來這功勞還有你們麒麟一半。這膠又叫‘續弦膠’，是用鳳凰嘴上的喙和麒麟的角熬制而成的。據說漢武帝狩獵，射箭時弓弦斷了，用這膠粘住斷弦，兩個大力士各抓住一頭，用多大力氣也拉不斷，所以叫‘續弦膠’。”

　　比肩獸說著用前右爪拍拍怪眼麒麟的角說：“如今造膠的材料就在咱身邊，萬一哪兒開了膠，咱們就地取材再粘上，要多方便有多方便，你說是吧?”

　　怪眼麒麟聽得嘴都快氣歪了。

　　怪眼麒麟真的把脖子向左歪過去。因為他感覺身體右側突然沉重了許多。

　　原來比肩獸的兩條右腿一點點縮到皮肉里去，整個身體就像個大袋子一樣掛在怪眼麒麟右側。

　　“嘻嘻，沒有辦法，我生性懶惰，所以走路的事只好全交給你了。”比肩獸邪惡地嘻笑著。

　　“其實，我也可以偷懶，我可以讓我的兩條腿飛起來離開身體，可是我不能這樣做，因為那樣，咱倆都沒腿了，就得一塊滾著走。”怪眼麒麟老實地說，一面十分費力、歪歪斜斜地往前晃悠。

　　“咱們不走路時，你可以讓腿離開一會兒。”比肩獸狡猾地說，“因為我還要吃東西，我要讓你的左前腿去肉鋪里偷肉，讓你的左后腿到酒店里偷酒。你要不干，我就用鞭子狠狠地抽你。”

　　比肩獸說著，短粗的尾巴突然變得細長細長，上面生出了許多像鋼針一樣的倒刺。

　　比肩獸獰笑著一甩尾巴，鋼針鞭“唰”地一下子揚起來，抽到怪眼麒麟的屁股上，抽得怪眼麒麟好疼好疼。

　　怪眼麒麟還沒來得及答話，他肚皮里響起一個尖細的聲音：“說得不錯，怪眼麒麟弄來酒肉，把你喂得肥肥的，我好來吸你們的血。”

　　“你是誰?”比肩獸驚疑地問。

　　那尖細的聲音說：“我是鬼。”

　　怪眼麒麟這才想起他肚子里鉆進過三個小鬼，已經出來了兩個，還剩下一個。他有點抱歉地說：“對不起，我把你給忘掉了。你大概想出來吧?”怪眼麒麟張大了嘴等著。

　　比肩獸扭過頭來狐疑地盯著怪眼麒麟：“你是自己在用腹語說話來蒙我吧?甭嚇唬人，我早知道，有一些人會用肚子說話。”

　　怪眼麒麟耳朵突然一陣奇異的癢癢，接著“嗡嗡嗡”’從里面飛出兩只圓乎乎的矮腳蚊子落在比肩獸的鼻頭上，細長的嘴刺進去吸起血來。

　　蚊子雖小，但吸血極快，比肩獸覺得身體的1／3血液都被吸走了，他吃驚地大叫：“吸血鬼!吸血鬼!”

　　“胡說，我才不是吸血鬼呢!”怪眼麒麟肚子里的聲音說。

　　“你是什么鬼?”怪眼麒麟好奇地問。

　　“我是‘虛耗’，聽說過吧。”小鬼尖著嗓子說。

　　怪眼麒麟和比肩獸不約而同睜圓了眼。

　　天下形形色色的鬼數也數不清。可這虛耗的名字，他們都聽說過。并不是因為虛耗本事極大，鬼和人一樣，可能以各種各樣的機遇出名。當了世界冠軍或電影明星可以出名，第一個得艾滋病也可以出名。虛耗的出名就在于，他是第一個被鐘馗吃掉的惡鬼，而且捉鬼王鐘馗咬他時牙齒還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。

　　怪眼麒麟對虛耗被吃的情景仿佛歷歷在目。那還是人間的唐朝，他正巧到人間送子，路過長安皇宮，唐明皇在宮中夢游，突然遇見一個穿紫衣服長著牛鼻子的小鬼兒，一只腳趿著鞋子，另一只腳卻光著，鞋子掛在腰間。還拿著一把破扇子。

　　這小鬼一搖扇子，皇帝手中的玉笛和愛妻楊貴妃的繡香囊，便到了小鬼的手中。

　　唐明皇吃驚地問：“你是誰?”

　　小鬼兒笑嘻嘻地說：“我叫虛耗。”

　　唐明皇說：“從沒聽說過虛耗這個名子。”

　　小鬼嬉皮笑臉地說：“虛嘛，就是空中偷物如同兒戲；耗嘛，就是把人家的喜事耗成憂事，我是出名的小惡鬼啊。”

　　唐明皇一聽大怒，忙大喊武士。只見空中跳出一個大鬼，戴頂破帽子，穿著藍袍子，系著角帶，鞭著朝靴，上前一下子便抓住了小鬼虛耗。先伸手挖下小鬼的眼睛，然后把小鬼劈成兩半，咯吱咯吱地吃了。

　　唐明皇問大鬼：“你是誰啊?”

　　大鬼說：“我叫鐘馗，武德年間因考舉人，被人嘲笑我長相丑陋，頭撞柱子而死。皇帝您賞賜我綠袍，加以厚葬。我發誓要吃盡天下所有的惡鬼，這虛耗就算我吃的第一個。”

　　怪眼麒麟明明記得小鬼虛耗已被吃了，怎么現在又跑到他肚子里來呢?

　　怪眼麒麟疑惑地問：“你是冒牌的吧?鐘馗早把真的吃了。”

　　“胡說。”小鬼虛耗在他肚里厲聲叫道，“你只知其一，不知其二。那鐘馗吃我時狼吞虎咽，總有點渣渣水水掉在地上。我們鬼可不同人一樣十月懷胎，我們是無性繁殖。只要有一點渣兒就可借尸還魂。更何況有送窮鬼助我一臂之力，將我送到狗尿苔中療養。現在我不僅身體復原，并且那虛和耗的本事也達到至臻至妙、爐火純青的境地。不信我來演給你看。”

　　小鬼虛耗尖聲叫著，怪眼麒麟嗓子眼里一陣奇癢，他忙又張開嘴。

　　果然，從他嘴巴里忽悠悠地鉆出一個小東西，在他和比肩獸頭前一米遠的地方飄著。

　　他們仔細一看，是一只小草鞋，有火柴盒大。

　　“這是什么玩意兒?”比肩獸好奇地問，他已經忘記害怕了。

　　怪眼麒麟看見小草鞋上有兩個蠅頭小字：鳳子。他吃驚地說：“這難道是那‘鳳子仙人’的草鞋?”

　　小鬼虛耗得意地說：“你猜對了。”

　　怪眼麒麟說：“我記得鳳子仙人管他的草鞋叫‘不借’，因為這鞋是神鞋，凡人穿了即可飛騰成仙。所以他誰都不

　　“可是我卻把這草鞋虛偷來了，并且給這鞋改了名字，叫‘拿來’，不僅不借，而且要拿來。”小鬼虛耗狂妄地叫，“拿來!拿來!”

　　只見小草鞋像正充氣似的，呼呼漲大。不一會兒，就像一只大船飄在他們面前。

　　“拿來!拿來!”小鬼虛耗一聲聲猛叫。

　　大草鞋里突然冒出了許許多多的黃金、珍珠、翡翠，高高的像一座小山，中間還夾雜著一張白玉龍床。

　　“哇!把東海龍王的白玉床全都偷來了。”怪眼麒麟吃驚得張大了嘴。

　　“媽呀，還有我屁股上的鋼針尾鞭。”比肩獸心疼得大叫，他的屁股已變得禿禿的，鋼針尾鞭已掛到白玉床的床欄上。

　　“請你把粘連我們倆的續弦膠也偷去吧。”怪眼麒麟向小鬼熱情建議。

　　“不不!我還要讓你們倆替我背這些偷來的寶貝。”小鬼虛耗興奮地叫著。

　　大草鞋船一下子向怪眼麒麟和比肩獸扣過來，金銀珠寶全壓在他們身上，足有幾百噸重。

　　怪眼麒麟還勉強支撐，比肩獸卻被壓得趴在云彩上，只露出一個腦袋。

　　“拿來!拿來!”小鬼虛耗又是一通叫。

　　大草鞋里又裝滿了金銀珠寶。然后又扣在他們身上，這回，怪眼麒麟也被壓趴下了。

　　比肩獸同怪眼麒麟臉對臉，一齊被壓在下面。

　　“跟你在一起，真是倒霉透了。”比肩獸哭喪著臉說。

　　“粘住咱們的續弦膠還特結實，分也分不開。”怪眼麒麟也哭喪著臉說。

　　“嘻嘻，”虛耗在他肚里幸災樂禍地說，“使你們難受的事還在后頭呢，我這耗喜成憂的本事還沒使呢。”

　　“你使不出來，因為我們現在光有憂沒有喜。”怪眼麒麟認真地說。

　　小鬼虛耗愣住了，不過僅僅愣了一會兒，他馬上又興高采烈地叫：“我先可以給你們制造點喜，再把它變成憂。”

　　“張嘴，張嘴。”小鬼在他肚里叫。

　　這回怪眼麒麟決心不聽話，他緊閉住嘴巴。

　　“再不張嘴，我讓寶貝從你眼睛里出去。”小鬼兒嚇唬說。

　　怪眼麒麟趕快把嘴張得大大的。

　　等了一會兒，沒有任何動靜。怪眼麒麟隱約聽到肚里發出絲絲的話語聲。他使勁豎起耳輪子，這回聽清楚了，原來小虛耗鬼正在他肚里低聲罵罵咧咧：“怎么法寶不靈了?該死，該死!”

　　怪眼麒麟偷偷樂了，嘿嘿，小虛耗鬼露丑了。可是他還沒笑完，忽聽小虛耗鬼高聲叫：

　　“哈哈！這回你歡喜了吧，看我給你變憂。”

　　怪眼麒麟正在笑著的嘴一下子定在那里，壞了！他的嘴壞了，一個勁地往左歪。

　　怪眼麒麟焦躁地用眼角去瞥，更壞了，眼也斜了。

　　嘴歪，怪眼麒麟不怕，眼斜可夠可怕的，因為斜眼就不可能是對眼，而怪眼麒麟最喜歡的，就是他的對眼。

　　怪眼麒麟嚇壞了，旁邊的比肩獸看見他這副口歪眼斜的丑樣，忍不住哈哈大笑。

　　“哈哈，哈——”比肩獸笑得太厲害，把下巴磕笑掉了，他搭拉著大嘴，難看至極。

　　“嘿嘿!我把你們的喜全變成憂了吧。”小虛耗鬼得意至極。

　　正在這時，下面突然傳來凌厲的喊聲：

　　“大膽竊賊還我白玉床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