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月5日 星期三

　　上午我和特殊需要人一起做手工，每個人做的不一樣。Lance用刀刮掉木條上面的柏油，這些木條都是撿回來的垃圾，清潔后可以做成日常生活用具。

　　朱麗葉做銅耳環，她說如果有人看上她做的耳環，她就用銀子再做一個賣給別人。為了向我說明裝飾的意義，她還找來一本關于非洲人身上的裝飾物的書。書上非洲人的裝飾五花八門，從耳朵、唇下，到肚子、腳脖子上。她認為凱爾特人脖子上的項鏈，可能是免于砍頭用的。裝飾既是一種美麗、吸引異性或他人注目的方式；又是喜慶節日表達歡快的一種方式，既是某種吉祥物或護身符，又是某種標志，如結婚、生了第一個男孩，或成熟的象征。

　　James是位26歲的男青年，初看上去真不像是特殊需要的人，今天他不愿去廚房幫忙，老師讓他打磨五角星的邊緣，他常坐在那里發呆。他喝可樂上癮。

　　Mark29歲，說話根本聽不懂，喜歡自言自語，高興時他還能哼出一首歌的調子！

　　Kerriann28歲，今天上午她沒做手工，僅在本子上寫步驟，她給我看她設計并制作的銀耳環和項鏈，上面寫著售價8.5英鎊。她和4個特殊需要人一起住宿舍，每天出租車接送。她說話細聲細語，基本能聽懂。

　　最年長的莎茹59歲了，口齒不清，做事認真，她的生活費基本上由她的父母留給她，她的身上散發出一股尿臊味。

　　另一位Lindsay特地帶來了她的影集，從剛出生被父母抱在懷里，到她成長為亭亭玉立的姑娘，一點看不出任何異常。不知是什么原因使她的生命突然改變，成為內向、孤僻、發呆、肥胖的特殊需要人。

　　Paul是其中說話較清楚的人，32歲，他能背誦圣方濟各的《 和平祈禱詞 》，比較外向，說話聲音大，他做的一個手鏈是一個個小圓串在一起，我驚訝為什么每個小圓都很圓，他說他再做一個給我看。我問他來此多久了，他不知道。老師很耐心地啟發Paul，問Paul：“1997年5月來Hoathly Hill，至今是多長時間？”借助手指，1998、1999、2000、2001年5月4年，再加上5月到現在的9月共4個月，在老師幫助下，Paul終于算出來是4年4個月。這些特殊需要者有時連6歲兒童都不如，有一人去年才來的，問他何時來的，他說忘了。

　　今天上午最年輕的Lance不時地對我微笑，他幾乎不能說也不能寫，可他的微笑讓我陶醉，我無法拒絕他的微笑，就像愛上弟弟一樣愛上他。他仍和父母住在一起。

　　在英國，如果特殊需要者經濟困難，政府資助就多，包括生活費和培訓費；如果家庭收入多，政府不給或少給。

　　上午的老師麥卡約30歲，我感到困惑，這樣一位年輕男子怎么愿意整天和弱智者打交道，他說小時候他從來沒有幫助特殊需要人的想法，長大后，經歷了一些事，讀了一些書后，打開了他的眼界和心胸。

　　下午我們摘扁豆，并切成小段，瑪瑞煮熟扁豆，把它們冷凍起來，作為冬天的食品。我們切扁豆時，我帶頭唱歌，瑪瑞聽見了很高興，她說，無論在世界何處，當婦女們在一起勞動，經常是邊唱邊干。在田野里勞動，我們也常唱歌。

　　朱麗葉和Ashy是和瑪瑞一家共住的兩位特殊需要的婦女，朱麗葉48歲，Ashy26歲，瑪瑞把她們倆當做家庭成員，日常起居和飲食全在一起。通常人們是不喜歡別人長期在自己家住的，哪怕是最好的朋友，一個家庭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間。而瑪瑞說她的大房子只花了很少的一點錢買的，賣房子的人不缺錢，她受惠了，現在她讓別人住進來，她感到高興。

　　煮扁豆時，瑪瑞一個人在忙，我從沒看見她使喚別人做這做那。每天晚餐前她都要帶小女兒散步，她的脊椎不好，影響她的步行。一早一晚她的腿都會痛，她說越是痛她越是要堅持走路。

　　今天我發現瑪瑞穿一雙已有破洞的襪子，她穿涼鞋去散步。大多數人是不愿意讓別人看見穿破襪子的，可見瑪瑞我行我素，根本不在意別人怎樣想。

　　Miyuki、洋子和我一起做義工，她倆都不喜歡日本那些追求名牌的年輕人，她們在日本每天上班要化妝，現在解放了，每天不用化妝。我正好相反，在中國不化妝，以為在國外女人都要化妝，到英國第一周，我施粉底霜、涂口紅、畫眉毛，后來僅畫眉毛，到了這里，我連眉毛也不畫了，純天然。

　　剛才我和Miyuki、洋子談起我去年日本之行的感想，我們都認為兩國人民之間的交流非常重要。她倆還不知道茶道和插花是從中國傳到日本的。

　　Miyuki說，一年前她從報上讀到，一所中學派學生住到中國家庭一段時間，日本學生對中國家庭非常感激，他們也邀請中國學生來日本，花了許多時間準備鮮花、千紙鶴等等象征美好的物品，結果因日本修改教科書，中國學生不來了，這些日本學生傷心得哭了。

　　今天下午Miyuki吃了一點土，她說她太喜歡土地了。我也是，干了兩天的農活后，走路的樣子也變了，兩腿分得較開，腳踩在地上有了力量，像男人走路，又有點像凡 · 高的一幅油畫，畫中一位農夫大步在田地上播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