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聽老人言，吃虧在眼前”，我們是聽著這句話長大的，可我越來越覺得：吃點虧，碰碰壁，摔個跟頭，又何妨呢？

　　我有個同事，日本小伙子，剛從幼師畢業來幼兒園當老師。問起他為何選擇了這個“女人世界”的職業。他說，高中畢業后，覺得自己不適合讀大學，就閑蕩了一年，邊打工掙自己的生活費，邊思考到底要干什么。后來看到幼師的招生廣告，想想自己會彈琴，又喜歡孩子，就報考了。

　　我很驚訝：“你放棄考大學，父母同意嗎？”

　　對于我的提問，他同樣很驚訝：這是我自己的事啊。

　　這件事對我觸動很大。如果是中國家長，會怎樣對待？如果我的孩子提出同樣的要求，我會怎樣處理？說實話，我心里沒底。

　　沒想到，幾年后，讀初中二年級的女兒真的向我提出了同樣的問題。

　　那天晚飯后，女兒非常認真地要和我“探討”今后的前途：中考壓力太大，照自己的成績也考不上什么好高中，還不如去讀培訓空姐的職校。她不走考大學的獨木橋了，畢業后當個空姐也不錯。

　　或許那個日本同事的事情給我打了預防針，我壓住內心的慌張，回答說：

　　“可以啊，這也是一種選擇。如果你真的喜歡這個工作，不妨試一試，就算嘗試后發現不行，再改別的路也可以。但是(我加重了語氣)，如果只是覺得空姐光彩亮麗才這樣選擇，那就有問題了。光彩亮麗只是表面，空姐的活兒很枯燥哦。這些你都得想好了。只要你想好了，老媽支持。”

　　女兒頻頻點頭，我也為自己“沉著、冷靜、有智謀”的回答暗自得意了一下。

　　三天以后，女兒對我說：“我查過了，空姐太苦了，要求太嚴了，連頭發都不讓染……算了，我還是去享受大學的校園生活吧。”

　　就這樣，女兒第一次對前途的思考，一陣風似的，來去匆匆。盡管幼稚單純，甚至有點動機不純，但她自己思考了，我很高興。

　　有朋友說我太冒險了，假如女兒真的選擇了做空姐，不上大學怎么辦？

　　我說那也沒什么，路是自己走的，不走一走，怎么知道此路通不通？

　　朋友責怪我，我們大人的人生經驗比孩子豐富，不能眼看著她走彎路。我卻反駁，我們的經驗是我們的，是我們從實踐中得到的直接經驗，對于孩子來說，這些經驗是間接的，他們未必能接受，也未必都適合。走點彎路就那么可怕嗎？

　　這讓我想起兩件小事。我經常帶孩子出去旅游，很小時，我就讓他們自己準備行裝，我列一個表，他們按表行事。后來我只要說住幾個晚上就可以了，他們自己知道該帶什么。我給他們一些建議，去爬山，最好帶長褲而不是裙子、短褲，但他們可能不接受我的建議，我也不強求。穿裙子、短褲爬山吃了苦頭，下次就不用我說，他們知道該怎樣做了。

　　還有吃自助餐，我很早就放手讓孩子自己取食，只給他們一個規矩：吃多少，拿多少，自己拿的，自己負責吃光。一開始，他們經常“失手”，看著好吃，“肚量”有限，結果只能硬著頭皮吃下去。幾次反復，他們自己有經驗了，所以，他們很小就能獨立而適當地取食了。而我也不用忙前跑后，樂得自己悠閑地享用美食。

　　我不懂多少理論，很多做法也不是在“理念”的指導下產生的，甚至有些做法的初始動機只不過是想“偷懶”，但卻發現了“無心插柳”的效果，于是， “無心”變為“有心”，進而“用心”了。

　　我們習慣在“愛”的名義下，盡量保護著孩子不摔倒，看到水坑會提醒他甚至抱著他繞過去。但總有一天我們不得不放開孩子的手，與其猛一放手讓他摔個嘴啃泥，還不如從小、從點滴小事讓他磕磕碰碰，學會摔倒了怎樣爬起來。   文/張榕